人与人之间永远也没有办法完全互相理解,我可以这么断言。
就好像是两条直线,哪怕相交了,也就只有那一个交点;就好像是一双鞋的左右脚,哪怕是用同样的材料制成同样的尺码,仍是没有办法交换彼此的职责;就好像是同一个枝头的两枚枫叶,哪怕是在同一个秋天变得赤红,哪怕是在同一个冬日落下病根,终是无法一同化作春泥。
空间、时间能够将人拉近,却无法让他们重合。
语言、文字能够使人交流,却没能让他们神会。
但是此刻,在那咆哮着的吉他声中,那满溢出来的痛苦、不屈、决然,以及在此之上的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强烈的,但又并非宣泄,而是有着些许不同的,好像是法庭之上,公检方冷静地控诉着被告的罪责似的情感。
仅仅依靠一把电吉他,和一首我不认识的曲子,她就轻而易举地做到了,那绝对没有办法用语言传达的东西。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悸动,痛苦、愤怒、不甘,就和那时候一样,也和那时候一样。
努力打工的理由,不愿意回去的理由,她没有说,却分明已经告诉我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时候我才会……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她与她,我与她,我和她,她和她。
我当真能够做到些什么吗?明明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了,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让真正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真正有意义之物从指缝间溜走。即便如此,我依旧有那个资格去做些什么吗?
我并不憎恨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硬要说的话,我最为深恶痛绝、无法原谅,巴不得将它彻底毁灭掉的,正是明明有能力却什么都不做的“人”,还有那个无能为力的“怪物”。
突然,掌心中传来了一阵暖意,慢慢地渗透进了身体里,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重新恢复了焦距的视野之中,那是如同辇道增七般闪烁着双瞳,它们的主人正用着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温柔微笑注视着我。
她的眼神中传达着什么,担忧、宽慰、鼓励,无条件的信任,还有在此之上的,我不太明晰的什么。
是啊,我并非什么都没能做到,最起码,还是做到了一两件好事的吧。
到头来,像个哭闹的孩子般不成熟的,反而是我自己吗?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啊,荀风.
不过现在正穿着裙装溜进女生寝室的我,似乎早就失去了谈及颜面的资格就是了.
吉他声伴随着一个长长的余音停了下来,我和洛雪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线莲姐姐,弹得好棒!”
那毫无虚伪做作的诚信赞赏,是我永远也做不到的真切。
“谢谢。”
明明是在向洛雪致谢,说着她却看向了我,不用多想也都能知道那道视线的含义。
“……你练了多久了?”
干涸的喉咙,本来是想学着洛雪的样子,做出坦率的夸奖的,然而却只能够说出这样无聊的话。
“从初二开始,五年多了已经。”
果然如此啊。
有人可能认为,吉他和贝斯这种民谣乐器,相较于提琴、钢琴这种古典乐器,显得非常的简单,短短几个星期就能够速成。
但事实并非如此,“容易上手”与“简单学会”之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冲程度的速弹,展现出的是那毫无疑问的只属于长期练习而留下的厚重感。
“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Andy James,《As I Fall》。”
没听说过的人名,以及没听说过的曲名不过我本来就对音乐大师们没有什么了解就是了,要说是我学过的曲子的作者的话,或许我还能留下些许印象吧?
“这首曲子相当不错。”
“嗯,AJ大神的曲子当然不错啦”
我并没有听过原版,我所知晓的,毫无疑问是她刚刚演奏的版本。
“我说的,是你弹的这首曲子不错。”
别扭,连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就不能直接自然地夸奖吗?
所以她会陷入类似游戏中“石化”的状态一会也就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石化”解除了之后,她抱着吉他,灿烂地笑了出来。
其实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孩子笑起来都很可爱,只是她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蓦地,我突然注意到了“那样东西”,竟然还留在这间寝室的“那样东西”,让呆滞了一会的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伯父伯母是后天来吗?”
“嗯。”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后天见。”
“嗯,到时候就拜托了。”
只是单纯地,没有办法留在这里了,所以连借口都没有找就逃走了。
为什么?不是已经装修过两次了吗?为什么它还会在那里?虽然放得位置不一样了,但是却依旧孤零零地呆在那里。
“荀风,你觉得把它们放在这里则么样?”
“不也挺好的吗?”
“你说它们能好好长大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
“总觉得这个寝室太阴暗了。”
“我的错?”
“这寝室一共就两个人住,不是你的错难道是阿土的错?”
“……”
“说不出来话了?嘿嘿。你的贝斯呢?”
“在衣柜里。”
“欸,干嘛放到衣柜里,这孩子多可怜啊。”
“你要弹吗?”
“喏,当然是你弹啦,弹给我听!”
“……要听什么?”
“就这个吧,新歌来着。”
“这不是吉他曲吗?”
“有什么关系嘛。”
我还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样的阳光,那样的笑容,那样的音乐,以及我那无法弥补的,罪恶。
我没能救她。
不,不是这样吧?
明明是我杀死了她,亲手。
然而世界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就好像是秋天的枫叶终于变成了黑色,缓缓地落到地上,然后被环卫工人扫进一旁的落叶堆里,等着垃圾车来一同运走。
“这沾满了鲜血的手,难道还能再去演奏出那些打动人心的乐曲吗?”
这是亵渎,对音乐的亵渎,对她的亵渎。
所以那时候才停下来了。
但是为什么那时候,我要重新演奏呢?
是因为那只是随便弹弹?
不,不是吧?
因为那时候我所想到的,并不是最后的故事,而是更前面的……
“阿荀。”
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洛雪突然朝我有些不安地叫了我一声。
“则么了?”
她不动声色地朝我靠近了一些,然后拿出了手机,却刻意地熄灭了自动亮起的屏幕。
“后面那个人一直跟着我们。”
透过变成了镜子的屏幕,我看到了后面有一个正想是什么漫画一样拿反了手机,手机壳上印着什么应该被叫做“幼齿”或者“萝莉”的动漫人物,假如我记得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是某个以将棋为名的无聊恋爱作品里的吧,背着双肩包,像是大学生之类的少年,正独自一人坐在公交车站的椅子上。
他抬起头,假装四周张望,实则是在看我们这边吧。
虽然我能够理解,洛雪确实可爱到犯规了。
但是啊。
我叹了一口气,喜欢这类作品是一回事,但是现实中这样就太恶心了,而且只会给“阿宅”的群体招黑吧。
“雪,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解决。”
我径直地走向了他。
“我们要回家了,可以请你不要再跟着我的雪了吗?”
直截了当地将厌恶表达出口,同时也说清楚了不想惹麻烦的立场,这样对于这样的孩子应该会比较管用吧。
他显然是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滑落到地上,我眼疾手快地将它接住,无言地递给了她。
“那、那个、谢谢你,”
他有些结巴,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吓到了,不管则么看,都不像是有那个胆量猥琐别人的人。
“啊对了……”
他将书包前背,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相当朴素的皮夹,和我一直在用的款式一模一样。
“这个,姐姐你掉了……”
立刻,我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跟着我们的理由,以及为什么只是跟着我们的理由。
那是远比我想得到,要简单而又单纯的理由。
“帮助别人需要理由吗?”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明明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却一直在人群中努力地,用歌声、用给画作大家带去笑容的那个女孩。
我竟是突然地释然。
“谢谢。”
他呆呆地看着接过钱包的我。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可以拍一张照片吗?”
我们?
我一转头,发现洛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我的身边,微笑着地点了点头。
他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布包,“刺啦”一声撕开搭扣,露出了里面的相机。
其实我讨厌拍照,除了没有办法的毕业照和证件照之外,我一直在避免被人拍下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就是不喜欢。
“……那我就这样站着,可以吗?”
或许她说得并没有错,或者应该说,她总是对的。
错的不是世界而是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别追了,我都逃到东京留学了》、《看我拯救黑化少女,反派系统急了》、《穿书后,我爱上了虐文女主》、《在约战变成精灵的我拒绝约会》、《国民法医》、《情满四合院之,这个糟老头坏得很》、《魂淡!我是棋圣不是情圣啊》、《女尊:开局成为小正太》、《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福宝三岁半,她被八个舅舅团宠了》、